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芳村三十年③:城中村还是斗兽场?这里的血腥程度比股市还令人胆寒

发布时间:2015/10/29 18:12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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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城中村,也是斗兽场,芳村这个名字仅仅是这里的一个地理命名而已,这里如同斗兽场一般的生死拼搏,才是活在这里的人每天必经的历程。

他们想拯救自己,或者想转身抽离,但这一切却都由不得他们做主……

今天的《芳村三十年③》将为你继续解读血腥而真实的芳村故事。

渐行渐远的市场和特殊的“城中村”

芳村茶市已经行进了近三十年,在疾驰的时代背后,它已成为南中国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个里程碑。而我们步行在芳村的街头时,却有一种时光错落的感觉。

斑驳的街道、老旧的石墙、随意堆放的茶叶包装、老市场中奔跑嬉闹的儿童……不远处天空相互交织的电线下,竖立着“老街八号”的红色牌子,那里,即将开始新一轮的市场改建。

可是近旁紧闭的一些门面上已经落了蜘蛛网,墙上层层摞着“旺铺招租”的告示。

其实赫赫有名的芳村,也是广州多年来老大难的“城中村”地带,尤其是以花卉之乡出名的五眼桥村。

它的地理位置优越,北面与大坦沙隔江相望,西面紧邻佛山南海;南北向有珠江大桥穿过,东西向则有广佛公路和芳村大道。另外还有地铁五号线的滘口站和滘口客运站,都靠着南方茶叶市场。

由于交通非常方便,所以自芳村茶市形成以来,这里的城中村就容纳了许多异乡客的身影,因为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和便利的生意环境,他们拖家带口地住在这些楼距非常密的三四层农民房里。

几年、十几年,期待着有朝一日彻底改善生活,成为真正的广州人。这个愿望,许多先来者已经实现了,但有为数更多的人还在为此而努力。

一个马仔的挣扎与守望

谈到未来,张亮(化名)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,他的店在人称芳村“最便宜”也最拥挤逼仄的老市场尽头,店里没有任何装修,不平的水泥地上堆着一袋袋茶叶。而清瘦的他看起来很疲惫。

“我这里实用面积三十几平方米,租金一个月五千多。顶租费还可以吧,大概十多万块,路口的就贵要二十多万,马路边的店那就六七八十万都有可能的。这间档口位置有点偏里。但是来这条街的人以前挺多的,想拿大货的人都是走这条街,因为这条老街的店租最便宜,所以拿货的价格也比外面的茶都优惠一点。”

“可是现在开的茶城太多了,这一块区域都有七八个,客户分流得厉害。所以有些后来的人背个一两百万进来做个几年就走了,他们就是来试一下,做不动就撤,我们不一样。”

二十八岁的张亮,哄着怀里正哭闹的小女儿。他来自潮汕农村,已经有了两个孩子,大女儿留在老家让父母带着,自己和妻子带着小女儿住在芳村的城中村。他在芳村打工多年,从一个小小马仔到终于能独立开店做个小老板,坦言说自己已经尽力:

“这条街我来的时候很多人在炒大益,就是2006年嘛,普洱茶火得一塌糊涂,后来价格就爆掉了。我初中毕业出来打工,十九岁就到芳村跟老板背茶叶,我当年的老板还在这里做茶,不过他在正街上做大品牌,没个几百万根本支撑不了。”

“你看像我们这种随便弄一下的都要上百万,因为茶叶批发的利润现在压得太低了,你不走量就赚不到钱,你要走量必须压货。我们全靠老客户、全靠量走得起来才能活,稍微慢一点就不行,没优势啊,这样子一年压货的资金就要占成本一半以上。”

为了加速货物流通,张亮两年前在淘宝上开了个C店,但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理,到现在也只有一颗钻。他说做淘宝就是完完全全地拼价格、拼流量,自己优势并不足:

“店铺要刷流量的话要用很多成本,要上去搞个活动上个直通车什么的也都很花钱。而且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物美价廉的东西呢,肯定是一分钱一分货,好多淘宝上打着产地直销的茶质量只有卖的人自己才知道。”

张亮更大的心事在孩子身上——大的眼看要上小学了,小的也快上幼儿园,在广州他们没有门路也没有户籍,公立学校极难进,可是上个教育质量没有保证的打工子弟学校他又实在不情愿。而且父母喜欢乡下的生活,来广州只呆了一个月就因为没人聊天又走了。

“没办法啊,要么我们回乡,要么让孩子当留守儿童,怎么选择呢?生活很现实的。”张亮又给我介绍他的茶,“你要不要这种?可以打成小包装,也是前几年留下的老普洱,不过不是古树的,但是价格合适,才七十多块一斤,开个小店小茶馆卖卖可以的。”

我们喝了一口,有强烈的锁喉感,令人不适。只能放下杯子,面对张亮期盼的眼神,心头掠过一丝辛酸。

一个老牌茶馆经理人的转型路

“回来了啊?”

“回来了。”

又是一天的开始。上午11点过后,偌大的芳村古桥茶街还没有几个人影,许多店还没有开。湘妹子皮蓉走进自家的沐蓉茶社和店员打了声招呼。她刚刚才从新会回到广州,就定下了接受茶语网的采访。

皮蓉是2010年才进入芳村的,之前她的身份是广州颇负盛名的老牌茶馆——流花茶艺馆的总经理,而且她在茶馆已经工作了12年。

在她的努力之下,流花相继推出了广州第一家茶宴、第一家素食馆和第一家茶艺馆,茶馆以品位高雅而名动广州。而皮蓉说,那时候她经常要从上午十点熬到凌晨一两点,这样的生活实在不想过了,就出来做点自己的事情。

“我现在这个店面总共一百平方米,包括一楼店面和楼上的品茶空间,我们这里不是按年租的,都是月租,每个月加水电费用要一万五六左右,再加上人员成本要三万多。”

“我是2010年正式进的芳村,最早在南方市场,我在南方市场的店也是一百平方米,格局基本上都一样,但价格要低不少。”

“整个古桥茶街基本上都是厂家,尤其普洱茶厂家扎堆在这里,但是原来这里的第一批商户都是我们原来说的‘跑街仔’(在芳村没有固定铺面,依靠从不同茶店、不同人群打听的信息而加入炒茶队伍的投机者,以年轻人为主),就是大益、下关这些大品牌炒得很热的时候,他们串货、囤货、跑单这样子的经营,淘了一桶金。”

“后来第二期开了以后,就基本上是大的厂家、大的经销商以厂家的名义在这边开了。古桥第一期是在2009年开的,我这个店面属于第二期,是2013年开的。我搬进来的最大原因是原来的店合约期满,后来价格涨了就拿不回来了,我又看到这个地方很干净,才拿的。可以说从古桥茶街开了之后外面的商铺价格就全上去了,而且一下涨很高。”

“高了之后,商户们进场就是对档口的一轮哄抢,再之后芳村市场就落了。特别是从2014年过完春节以后,整个芳村的市场行情很糟糕,很多人坚持不下去,关门的关门,转店的转店,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散客。”

皮蓉说,她从2012年就发现了市场的这种苗头,所以从那时起,就一直琢磨自己的出路。原本身为益阳人,她理所当然地代理着老家的黑茶品牌白沙溪,一度做得还不错,但是苦衷也不少。

“中国茶叶品牌很多没有处理好传统门店渠道和电商渠道之间的关系,我在做白沙溪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——一个全国最好卖的单品,我作为经销商以两百多一片的价格囤积下来,一件货就是几千块,而销售时一件赚不到一百块、一片赚不到五块钱,再加上仓储和运费,完全无利可图,叫我如何去生存呢?我只能做自己的产品和渠道。”

她在实体与电商的夹缝中试建新品牌

正因此,2012年时,皮蓉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做了几百斤柑普茶,结果一个星期就卖完,她又扩大生产做了几千斤,也是不多久便卖完了。

在市场效果乐观的鼓舞下,她在2014年正式注册了品牌,开足马力生产柑普茶,但是又有新的困惑:

“现在我厂里一年产二十多吨柑普茶,已经满负荷不能再加量;另外产品在很大程度上也要靠天吃饭,比如我们今年7月16号开工,但到现在第一批货都还没出来,因为7月下旬的广东天气很糟糕,天天下雨,而我们的陈皮要生晒,就没办法上市。”

不过比起这些,更让皮蓉头疼的还是市场的乱象,“现在芳村到处都是这种刚热起来的产品,卖的人多,产品市场售价就很乱,做的水平更是各不相同——如果是真正的新会柑做的柑普茶,正常市场零售价多在每斤八九百到一千五左右。”

“如果原料是来自新会边缘的柑,它的柑皮价格会相差一半,但是香气味道会不一样;那么再下来就是广西柑、湖南柑、潮州小柑,那种就不是新会陈皮了,但也有人打着新会的旗帜在卖。再下来的话就是桔子皮,相配的茶叶原料也差了,售价极低。所以现在这个市场,鱼龙混杂,普通消费者不爱来,也是有原因的。”

鉴于以往的经验,皮蓉对电商的态度非常谨慎,她坦言以自己的规模和品牌能力还根本无法控制电商的影响,所以干脆放弃了互联网渠道。

“我是一个新品牌、小品牌,要小心翼翼地做,所以只敢以最传统的方式来经营。另外我反反复复跟经销商也跟消费者强调的是——消费者就是消费者,消费的目的是喝茶不是炒茶。如果朋友也成了交易的对象,我觉得就失去了喝茶的本义,因为当大家的关系成了一种商业行为时,就会产生不应有的期待和怨责,最终导致丢客。”

已经无心恋战的大牌普洱茶经销商

同样是古桥茶街的经营户,王辉(化名)的心情就复杂多了。他是一家普洱茶著名品牌的经销商,曾经生意红火时做一笔就能闲半年,可近两年每况愈下的形势使他无心经营,在年初更怀着试试看的心情,涉足了股市。

“现在普洱茶的行情大家都看到了,整个芳村和附近的东莞,藏茶量太大,现在销售是个大问题,因为以前有些大路货都叫人藏起来,现在不喝掉不行。”

下午三点,整个市场洁净而空旷的氛围里,王辉盯着电视上一片红绿的股票收盘走势,用广东话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,摇摇头,目光茫然地看着门外的停车场。

“做我们这个牌子的,以前多在自己的圈子里倒货卖货,尤其是芳村,有没有散客是毫无影响的。但是这两年感觉不行了,大家都不走货,尤其今年,不仅经营缩水,股票也跌得厉害。”

“要知道我们圈子里做大货的很多人还做了场外配资,玩股票杠杆。现在入市早收手快的都赚钱了,其他的,恐怕倾家荡产的都有。我还好啦,没有把身家性命投进去,那算上账面浮亏也快一百万,哎。”

在王辉的回忆里,普洱茶成为芳村市场的主流品种,是从2000年左右才开始的,而当普洱茶正式奠定了芳村在中国茶叶市场的江湖地位时,这里才成了兵家必争之地。

在早期,几乎所有普洱茶品牌都在芳村设有门市,以此吸引全国各地的加盟经销商,而同时,这些装修或富丽或雅致的品牌形象店,也是普洱茶企业对自身形象和实力的说明。

“其实普洱茶从它最早成风开始,就带着浓重的金融属性,尤其像我们这个体系更是如此。比如2013年推的生肖饼大益蛇饼,2012年底的市场期货交易价是3000多元/件,到厂里公布出厂价和现货到市场时,市价已涨到每件6000元以上,再后来一路飙升至16000元/件,与当初期货的交易价格相差四五倍。”

“于是就有很多当初看跌蛇饼的‘跑街’和经营户因大量开出期货单买空,没想到产品却一路狂涨,巨大的差额导致很多人因根本无法承受亏损而卷包跑人,造成大量跑单。”

他说这是个最迷惘的时代,他想逃离市场

王辉认为,现在芳村市场进入了一个矛盾重重的时期:“一方面是生产源头的原料疯涨导致概念丛生,一方面则是消费终端已经觉醒,开始多元化的趋势——各种信息正在对称、交易正在逐步透明、投机客在大幅度地减少。”

“对普洱茶的经营而言,产品的精准、结构的优化、对消费者的把握能力……变得越来越重要。可是普洱茶以往发展留下的问题还未解决,很多人重仓库存、调头不便,市场不好也得继续做,所以观望气氛浓厚。”

其实早在去年,王辉就发现市场的格局和风向有变,所以他在今年考虑最多的一件事,是要不要逃离芳村?“我讲芳村的问题,其实不仅仅是芳村的问题,整个中国的茶叶市场太多千篇一律,缺少规划、没有引导;而市场里的经营者往往太过趋利、太过追逐概念,不关心消费终端。很多人群体无意识,所以到现在一筹莫展。”

今年有很多人退出市场,估计这种波动到十月份还会更明显,因为这边的房子开店有一个周期性,有几个月(春节前后)既不能装修也不能正常营业,那空的这几个月还要付房租。本来行情好的时候能靠年中其他时段来平衡经营,但现在整个茶叶市场氛围不好,有一些茶叶小厂基本上不开工了,这样经营户再交这几个月空置的店租就特别不划算。”

“很多人讲现在是最坏的时候,我觉得考验才刚开始,算是最迷惘的时候。其实茶总归有人喝的,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走新路,优胜劣汰是必然。我打算把店盘给别人,想想下一步究竟怎么走。”

我们离开古桥茶街时,走过一家名为“东和茶叶”的正街大店,据说近两年,因运作某普洱茶品牌有方在芳村颇有名气,但今年也随市场整体形势往下走。

“如果市场需求有太大的人为因素,终究是不能持久的,因为茶叶是消费品,不是金融衍生品。”一直陪着我们的朋友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
来源:茶语网

作者:周滨